永雄前员工自述:合法催收月入26元,暴力催收则达数万,哪有边界
文 | 吕银玲 李海婧 编辑|刘培 康振宇
5月26日上午,位于长沙市岳麓区繁华地段的永雄集团总部大楼玻璃门紧闭,保安人员严阵以待,拒绝一切访客。这和外界想象得不一样,尤其是在一天前,集团总部在官方微信号凌晨发布那封言辞义愤的《告全体员工书》后。
《告全体员工书》直指,近期安徽警方跨省执法,带走了分部公司的179名员工,让集团和员工人心惶惶,更是让催收行业风声鹤唳。言外之意充满了对安徽警方执法的控诉,集团更是信誓旦旦地说,绝不存在违法犯罪的事,也绝非别有用心之人构陷的非法讨债公司。因为退无可退,决定停业。
这封“控告书”上线不到10小时,永雄集团又发布了《关于撤销<告全体员工书>的情况说明》。目前,两篇文章均被删除。外界不知永雄是否迫于压力。当凤凰网《风暴眼》作者赶到永雄集团大楼后,从外面看,集团似乎已经“言行如一”地践行了停业声明:十几层的大楼,落地窗全部由白色窗布遮住,每一个窗格内的白布上都有四个黑体大字“永雄集团”,看起来像是一种无声的痛诉。
永雄集团大楼门外
但实际上,玻璃大门内外仍有人员不时进出,如果不是有当地人偶尔驻足观望或者录视频奚落,外界很难注意这就是深陷停业风波的催收公司。
惟有永雄集团墙体外挂着的6张牌匾——中共湖南永雄资产管理集团有限公司委员会、湖南省法治反腐研究会非公企业依法合规经营示范基地、湖南永雄资产管理集团有限公司、长沙裕邦软件开发有限公司、湖南永雄资产管理集团有限公司工会委员会、湘潭大学继续教育学院永雄集团教学点——还昭示着这家被称为“催收巨头”的公司的辉煌往昔。公司一度雄心勃勃地要实现集团市值超千亿,打造以金融业为主辐射其他产业的大型综合型集团公司,更是自称通过了毕马威的审查,是湖南历史上第一家达到在纽交所上市条件的企业。
如今永雄集团一度主动停业,终究是一种公关策略还是压力之下的无奈选择?在暴力与合法催收的边界游走的永雄集团,未来走向如何?催收行业是否会因此陷入停摆?
01 “只是放个假”?
虽然那篇《告全体员工书》写得情真意切,但永雄集团总部,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停业。
凤凰网《风暴眼》作者于26日进入永雄集团,立刻被在前台值班的保安叫住。保安很警惕地盘问:干什么的?
在表明来意后,保安说,公司已经停业,不接受拜访,相关负责人在24日以后就没有再来过公司,员工也陆续离开了。
但在追问为何有员工进出时,他承认,公司各部门还留了一些员工继续工作。对于外界的“倒闭传闻”,保安明确表示:“公司不是倒闭了,可以理解为只是放个假。”
说话间,公司里一位女士走出闸门,自称是后勤管理人员,她也确认,公司只是暂停歇业,不接受采访。
在走访期间,有人多次推着小推车进出闸门,从办公楼内推出葱、油条、矿泉水等各种各样的物资。他对保安说,还不清楚什么时候复工,这种食品容易过期,要把这些保质期比较短的食品先撤走。很快,门外的矿泉水箱堆成了小山,最后全部装进一个小货车里拉走了。
内部人员似乎都相信有一天公司会复工,只是不知道这个时间有多久。凤凰网《风暴眼》从永雄集团所在园区物业处了解到,目前公司没有表达撤离的意向。物业表示,其对楼栋是分栋管制,对永雄集团的其他动作不清楚。
有员工从永雄集团走出
中午,陆续有员工三五成群地出门吃饭,或是拿外卖。凤凰网《风暴眼》粗略估计,从永雄集团走出的人群大约达到100人左右。到了晚上8点多,园区进入加班模式,写字楼灯光次第亮起,永雄集团10层左右的大楼,有5层仍灯火通明。
永雄集团晚上有办公灯光
永雄集团附近,一家餐馆的老板告诉凤凰网《风暴眼》,这家公司近几天的确少了很多人,以前常来吃饭的熟脸,这两天也少了。以前,老板只知道这家公司是做催收的,但也很少与顾客搭话,不清楚这些年轻人的具体工作。刷到新闻时,才惊讶于其业务的复杂。
在走访中,凤凰网《风暴眼》发现,永雄集团大楼除了戒备森严,还着力表现慈善公益的一面。方正的大厅里,正面立着一个1米高的爱心帮扶募捐箱,里面有些零星的一毛、五毛钱纸币。
永雄集团大楼的后门,左墙上最醒目的位置挂着集团创始人谭曼的介绍板。谭曼,湘潭大学法律专业出身,经营过以催收为主要业务的律所,逐渐积累了业界资源。2014年4月,在长沙成立了永雄集团,迅速发展成国内最大的催收公司,他的妻子周小芳是目前公司的法人代表。
早在2015年,永雄集团就开始筹备登陆新三板,此后的2019年、2022年又多次谋划赴美上市,但都无疾而终。
2016年起,永雄集团规模扩张,高达上万人。但好景不长,受疫情影响,这庞大的帝国迅速缩水。在《告全体员工书》中,永雄集团透露,公司员工从疫情前的1.7万人,降至疫情结束后的7000人,经此事件后又降至2000人。
永雄集团后门
发展高峰期间,永雄集团曾在怀化、湘潭、邵阳等地成立多家分公司,而此次被调查的正是这些地方公司。外界对其究竟做了什么议论纷纷,而永雄集团在宣布停业时也直接给出了回应:“永雄集团绝对不存在公司违法犯罪行为”、“我们敢说个别员工的违规违法问题仅仅是个人的问题,绝不是有组织的集团行为。”
02 伪造传票、冒充公检法人员暴力催收
看到永雄集团铿锵有力的自我辩护,家在河南的邱文只是哂然一笑。
2022年春节刚过,一天凌晨,熟睡中的他被一通催收电话惊醒,一个态度蛮横的声音在电话里质问:“你认识某某不?她欠债不还。”
他揉着惺忪的眼睛,回一句,“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欠你钱。”事后才知道是朋友从贷款公司借了一笔钱,留了他的联系方式。
对方的说辞很无理,“你逃不了干系,找不到她就找你!”这让邱文气不打一处来,骂了对方几句就挂了电话。
没想到,随后,他的手机就被短信和电话轰炸了。一年下来,每隔一段时间,催收电话就会轰炸骚扰他,导致他看到陌生电话,就不敢接。每一次轰炸,手机都要狂响十几分钟甚至半个小时。虽然打开勿扰模式后可以减轻干扰,但删除海量的轰炸短信还是让他无法忍受,最终换了电话号码。
去年8月,有自称永雄集团的人加邱文的微信,然后给他发来了一张法院传票的照片。传票显示,由于贷款合同纠纷,他被广东省深圳市罗湖区人民法院传唤,照片里,主审法官、书记员、法院公章一应俱全。
永雄集团发给被催收人的传票
“这传票一看就是假的,格式都不对,是他们公司伪造的。”邱文说。
这也得到一位永雄集团员工的佐证。“伪造传票、冒充公检法人员催收,很早就成为了公司催收人员常用的手段。”孙雷告诉凤凰网《风暴眼》,公司的电脑里有传票模板。
2015年,永雄集团成立后不久,正在长沙读大学的孙雷,暑期时曾到永雄打工两个月。那两个月对他是一场人生百态的体验场。
催收是一项讲究技巧的工作。催收工作也分流程,先是电话、短信骚扰、轰炸,然后感觉快要“瓜熟蒂落”了,再临门一脚——冒充法院发传票,伪装公检法人员或者公司领导打电话。这是永雄催收常见的套路。
除了发传票,催收员还有一项技能是,在给欠款人的亲朋同事打电话时,自称某公安分局某支队的某警官,姓什么、警号是多少都说得熟练老到。孙雷回忆当时听完同事挂掉电话,震惊了。“他照着本子的话术念得字正腔圆,而且非常自信。要不是我在旁边听,可能也会当真。”
他把这种“功底”归结为熟能生巧。办法总是花样翻新,除了冒充公检法,催收人员还会冒充欠款人的领导、街道办主任给欠款人父母打电话要钱。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对方造成心理压力,起到震慑威胁的作用。
孙雷对电话轰炸也十分熟悉。他告诉凤凰网《风暴眼》,公司里有人会使用一个长得像小灵通手机一样的机器,号码输进去之后,可以不间断地轰炸对方,如果对方接听它就自动挂断。
在孙雷的印象中,永雄集团是催收行业里较早使用这种技术的公司,之后才慢慢扩散到同行业。永雄在催收行业像个风向标,是被模仿学习的对象。“很多永雄的老员工,去外地自己开办催收公司,也会把在永雄学到的这些方法技巧、利害关系,应用到自己的业务中去。”
03 有人靠贩卖内部信息买了三套房
永雄集团能够成为行业巨头,并不是靠庞大的催收团队搞人海战术,真正让它快速找到老赖、催收回款的,是公司内部提供的技术支撑。
永雄集团内部的网络工程团队开发出了各种有利于催收的系统。孙雷告诉凤凰网《风暴眼》,其中一个系统是用于客户追踪和分类的,在系统中登记欠款人姓名、基础信息、电话、身份证号等。员工在工位电脑上跟进,打电话后将对方的态度在系统上记录,便于后续有针对性地催收。
还有一个系统更为神奇,不仅仅能查到欠款人借贷时留下的信息,而且能通过电话号码查到他的qq、微信、支付宝等社交平台账号,以及连锁酒店开房信息、最近在某城市的消费信息等。
这些软件仅供内部人员使用,目的就是为了方便跟进、要回钱款。除此之外,员工们还经常使用号码百事通,去套取欠款人的电话地址等信息。
即便这些都没有效果,员工也还有办法。
2018年在永雄集团工作过半年的李小勇告诉凤凰网《风暴眼》,公司有个内部网,是员工交流、吐槽的地方,也常有干副业的打广告。其中,他就经常看到,有员工贩卖个人信息。比如提供身份证号,能查到移动、联通、电信名下手机号。一个人的信息大概能卖到5-10块钱。
李小勇记得,买卖个人信息有很大的风险,当时就多次有长沙警方到公司里来抓人。只不过一次可能仅带走一两个违规员工,并不会大范围进行打击。
他印象很深的是,有员工是父母帮着做贩卖生意,只靠卖个人信息就在长沙买了三套房两台车。两年就挣出来了这些巨款,但一旦东窗事发,“风险也很大,全家一起吃牢饭”。
凤凰网《风暴眼》在裁判文书网上看到,永雄集团多名员工曾因买卖个人信息被起诉、判刑。有员工表示,2017年在永雄集团上班时,因为工作关系,通过同事了解了微信贩卖公民个人信息的渠道,可以花钱买来个人电话号码、户籍信息、婚姻计生信息、住宿轨迹信息等,因为工作业务需要也经常通过微信购买这类信息,用于拨打电话或上门催收债务。
更有员工在供述时直言,“公司内的员工都是靠买卖公民的信息来帮助顾客找到他们想找到的人。”
李小勇清楚地知道,虽然买卖个人信息是员工的私人业务,但其实公司是默认的。
他说到,贩卖个人信息的需求量之所以大,是因为省事儿。按照公司教的找人方法,需要用到查税、找街道办等手段,实在太麻烦,有时候找到一个人可能要浪费十几分钟。这就在公司内部产生了巨大的信息买卖需求。
虽然公司里的灯牌每天都会滚动提醒:禁止贩卖个人信息。一旦有人因相关案件被抓,灯牌更会再次强调违规事项。但这在李小勇看来,只不过是掩耳盗铃。公司可以监视到内网信息,却从来不真正干涉员工的违规行为。出事了,最终只是员工来担责。
04 暴力催收月入数万元,合法催收只拿了26元
永雄集团,尽管在具体业务上,为了帮助客户索要欠款,采取种种暴力催收方式,但是在一些公司文化愿景或者公开渠道里,它又一直试图呈现文明、合法的面貌。公司墙上贴的宣传语、公告,也会强调禁止暴力催收。
孙雷入职时参加企业文化培训,他对当时公司的介绍印象深刻。在课上,公司强调其理念是“让世界没有挽不回的诚信”。他当时听了,心里就在暗忖:“这句话太冠冕堂皇了,做生意的无非是为了赚钱。”
很快,他就意识到公司管理上的拧巴。无论公司对外如何宣称合法合规,但具体业务操作上,公司的考核标准,一直暗中鼓励所有人在“违规”的边缘试探。
刚入职的新人,通常会非常友好地拨打欠款人的电话。按照公司培训的话术,孙雷主打的就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会告诉对方:“我是帮你挽回诚信的,为了防止你以后被拉黑名单。”他还会耐心地讲案例,告诉对方别人欠了多少钱,最后不还,被判刑坐牢。然而,走这种正规流程的结果是,他要回的欠款很少,到手的收入也少。
李小勇也一样。刚一入职,结束两天的培训后,按照公司分配50条客户信息,他会一个个打电话联系,讲述老赖身份给家庭和自己带来的恶劣影响。每天50个电话打下来,常常会口干舌燥。
效果很微弱。第一个月没有拿到提成,只拿了2500元的基本工资,扣除了公司的住宿费和饭钱后,最终只拿到26元。他最高的一次收入,也只有3500元。
李小勇告诉凤凰网《风暴眼》,提成是按能够收回多少款项来算,比如银行催款,提成有10%,如果能收回10万,那就能成为万元户了。而替网贷催款,提成则有6-7%。公司还有一个残酷的规定,如果三个月没有完成收回10万元的业绩,就要走人。
“有时候这要靠运气,可能一个欠款人的信息分给你了,你什么也没干呢,那个人就把钱还了,这样也是能有提成的。”李小勇说。
所有人都面临严苛的考核。为了完成业绩,管理层常会隐晦地告诉员工,正规的方式是要不回来钱的,必须走一些擦边手段,威胁恐吓才能要回来更多的钱,业绩才会更高。“像我这样,才能快速晋升。”
一旦出现了高业绩的优秀案例,公司电脑的右下角就会出现一个黄框,让所有员工都看到哪个地方的分公司某员工收了10万元。既是激励也是给其他员工和部门施压。在这个黄框里,李小勇见过的最高数字有50万。
区域领导、主管、部长都是拿其所在部门、小组的全员提成,经理能拿几个部门的提成。这种利益挂钩的关系,也使领导们更愿意督促员工加班加点催收,对违规行为视而不见。用暴力催收想方设法提高业绩,成了公司上下默认的潜规则。
很累时,李小勇就躲到休息室吸支烟。他去休息室时,一路穿过多个部门的工位,所有的人几乎都骂骂咧咧,用最粗暴的语言对着电话火冒三丈,好像将对工作的压力,都转向了电话那头的欠款人及其家属。这种嘈杂的环境令人情绪紧绷。
在永雄集团,员工都是20岁左右的年轻人。孙雷打工时,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他的领导不到三十,已经依靠“催收”买了车和房。这在集团内部无形中会形成一种“榜样”——20来岁的年轻人,在催收的道路上奋斗不息,争取出人头地。
05 行业剧震
实际上,永雄集团的风波并非没有先兆。据《南方周末》报道,自今年3月起,安徽警方就跨省执法了湖南多家催收公司。3月13日,湖南华威金安企业管理有限公司、湖南诚普法律咨询有限公司等纷纷被查。
巧合的是,诚普法律咨询公司的位置,就在永雄集团办公大楼旁的楼内。凤凰网《风暴眼》来到公司办公楼层,发现里面的大厅和工位已经空空荡荡,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办公了。
湖南诚普法律咨询有限公司里空空荡荡
凤凰网《风暴眼》走访华威金安办公地,发现公司同样大门紧闭,电梯间里摆放着废弃的桌子。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公司前台旁是已经倾斜的绿植,地上横斜着杂物,空气里漂浮着木屑味。
华威金安已经关门
两家公司同样以代收欠款为主营业务,在黑猫投诉上,也均曾因暴力催收收到投诉。看来,在这一轮行动中,这些被调查的小型催收公司,直接以“一锅端”的方式覆没了。
早自去年起,多地公安部就开展了打击惩治涉网黑恶犯罪专项行动。去年3月,河南周口公安机关打掉了一个从事软暴力催收的组织。6月,更有福建、广东、四川、湖南等多地20多家催收公司密集被端。
今年3月28日,合肥警方微信号发布通告,称将持续开展打击惩治涉网黑恶犯罪专项行动,“软暴力”催收是打击重点领域之一。
然而,风雨飘摇的大环境中,目前仍有不少催收公司继续营业。凤凰网《风暴眼》走访长沙其他有催收业务的资产管理公司,发现即便是在周末,也有催收员工在工位上忙着打电话或飞速打字。
无论如何,随着监管的收紧,催收行业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原本,催收行业在互联网金融崛起的过程中,对防控风险发挥着重要的作用。特别是在各种贷款平台野蛮生长期间,贷款前期审查几乎形同虚设,办信用卡就像买白菜一样简单,借着这个漏洞,也涌现出了一批批职业老赖,大肆借钱挥霍并“玩儿消失”,给金融机构造成难以催回的损失。
据中国东方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发布的2023年度《中国金融不良资产市场调查报告》预测,2023年商业银行不良贷款余额或将继续维持上涨趋势,不良贷款率可能出现小幅上升。行业对催收公司的需求也随之爆涨。
尽管如此,催收行业的灰色地带也一直是无法避开的话题。代理过多起催收相关案件的律师王忠告诉凤凰网《风暴眼》,早些年间,他代理的催收相关案件会涉及更多暴力行为,跟踪、摆花圈是常有的,扫黑除恶以后,催收行业在法律的夹缝中,渐渐滋长出了软暴力的形式。
王忠表示,催收是一个市场行为。对于银行来说,催款走法律诉讼的途径成本太高,有时诉讼成本比要收回的债权还高,完全得不偿失。而将债权打包交给第三方催收公司,由对方收回欠款,从中付一定的佣金,就稳妥很多。在这个过程中,谁划算,谁催收效率高,催回款多,就找谁。他说,“而要想回款多,难免在催款时会带一些威胁。”
2021年3月,《刑法修正案(十一)》增加了“催收非法债务罪”,用于规制采取暴力、“软暴力”等手段催收高利放贷等产生的非法债务的行为。
王忠明显感到近4-5年来,催收行业慢慢地萎靡了,很多时候公安到催收公司一抓就是三五百人。“这几年光我手上办的这种案子就有几十件。”遗憾的是,很多被告是大学生刚毕业找了这么一份工作,只是打打电话,结果就被抓进去,一辈子留下了案底。
催收行业是金融行业末端的一环,一旦凋零,会催生很多烂账。王忠说,这也会导致一些上游衍生的金融产品大量死掉,更多需要小额贷款的企业就会遇到融资困难。
这也督促着催收行业向合规化迈进。长沙一家律所的律师对凤凰网《风暴眼》表示,律所里的催收业务相对会规范一些。而催收公司,在催收业绩奖励的刺激下,没有规则制约的话,可能会使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妨碍他人正常生活,给他人造成恐惧,这是有违法治国家理念的。”
据中国新闻周刊早前报道,2019年上半年,由于债务人投诉及合规性的不可控,湖南永雄关闭了大约20个新开的地区分公司,并在二季度对公司业务进行了一次全面的合规评估。
然而,4年后,永雄集团还是没有避开合规问题的魔咒,卷起了撼动催收行业的风暴。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邱文、李小勇、孙雷、王忠均为化名。)